郭嵩焘：无奈的“孤勇者”

《走向世界的挫折：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》/汪荣祖 著/岳麓书社/2023年7月

郭嵩焘是近代中国历史上首位全权驻外大使。《走向世界的挫折：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》这本书写近代著名“孤勇者”郭嵩焘，作者是当代著名历史学家汪荣祖，他曾长期担任美国弗吉尼亚州州立大学教授、现任山东大学儒家文明省部共建协同创新中心访问学者。汪荣祖所著该书最早出版于1993年，近日由岳麓书社推出简体中文版。这本书在历史学界广受好评，比较饱满而生动地描绘了中国近代历史上著名的湘学名臣、外交家郭嵩焘，写活了这位湖南籍士人早于同时代绝大多数国人“开眼看世界”并为此在不同岗位上展开的努力。

郭嵩焘怎样“开眼看世界”

郭嵩焘在世时广受诟病，甚至遍受攻讦，比很多参与过不平等条约签署或者在对外战争中败北的文臣、武将，郭嵩焘挨了更多的骂。其实一切皆源自他的出使之旅——但批评者其实拿不出替代人选，或者派遣驻外大使之外的替代外交政策。更关键的是，郭嵩焘在被选为驻英公使之前已经58岁，其学识、眼界、能力在咸丰皇帝时期就备受皇帝青睐，更是曾国藩、李鸿章、曾国荃、李鸿章等人成就功业的鼎力臂助，这也是反对者为什么说他“出乎其类，拔乎其萃”——在反对者看来，越是优秀，方向逆反，“去父母之邦”“不容于尧舜之世”意味着的祸害就越大。

《走向世界的挫折：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》书中谈到，鸦片战争爆发时，郭嵩焘当时在浙东上任，参与了防御浙东之战，见识了坚船利炮的威力，也意识到清军无论在军事组织还是装备上均落后疲敝，所以要早日吸取教训，“补牢虽晚未嫌迟”。

在与太平天国作战期间，郭嵩焘鼎力相助曾国藩办理湘军筹兵、钱粮事务。正是在这一阶段，郭嵩焘在上海接触到了更多的外国器物、居华外国人，还参观了传教士在华开办的书院。这显然有益于本就有经学根底的他，逐渐建构起有关西学的知识体系。之后，郭嵩焘进入翰林院任职，咸丰帝对他印象极好，甚至直言“文章小技，能与不能，无足轻重，实事却要紧！”

郭嵩焘在参赞僧格林沁津沽防务期间，进一步表露出湖南人唯实而直言不讳的个性。僧格林沁在满蒙贵族中以“忠直”著称，但受眼光所限，面临英法两军来犯时，在获得小胜后就力主继续作战，甚至幻想构建诱敌深入再聚而歼之的战术。郭嵩焘则清楚地意识到津沽防务不足以阻拦英法舰队，以及清军驻防与对手之间的实力差距，强调战争是达成国家政治、外交目的的手段，而非目的本身。僧格林沁对郭心怀芥蒂，随之弹劾。郭嵩焘为此黯然南下，在南下途中他听闻僧格林沁大败，英法联军相继攻陷塘沽、天津并继续进犯的糟糕消息。在本书中就指出，郭嵩焘在当时听闻，僧格林沁惨败后，曾追悔未听郭嵩焘劝谏之言，但为时已晚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正是在这一阶段，郭嵩焘已经发育完善了自己对于外交问题的基本理解：与外国、外国人打交道，要力求实际，要判别曲直，作合乎情理的往来，而不要回避与对方的来往，或者等到对方以武力恫吓就回避，更不要动不动就攻击朝廷或民间与外国交涉的人员。

驻外期间维护中国人利益

郭嵩焘出任驻英公使后，又兼任驻法公使。《走向世界的挫折：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》介绍，郭嵩焘尽心履职，帮助在英的中国人维护财产和人身权利，斡旋处理外交纠纷。这些举动为他在英法两国政界和大众舆论中赢得了极好的评价。

尽管郭嵩焘驻外时间并不长，但这段时间已经让他得以亲自了解欧美近代文明、工业文明之盛，并从这种文明繁盛的表象中挖掘出富国强兵的奥秘，那就是除了先进的科学技术、军事装备，更重要的其实是西洋的制度、法律、学术。郭嵩焘尤其对欧洲式的近代学校制度感兴趣，意识到其相较于中国传统的书院的长处，认为这其实接续了中国夏商周时期人才培养的方式。他通过居欧中国人缺乏法律保障的现实，推动增加建立中国领事馆，并力推引进欧洲近代法律。

《走向世界的挫折：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》这本书将郭嵩焘称为中国近代的“孤勇者”，指出这位长期饱受争议并受到错误指责的“睁眼看世界”的晚清名臣比较清楚地意识到了加快国家变法、开放的必要性，也意识到了列强重商的一面，这就一定程度上创造出自强发展的时间和空间，所以希望通过变法开放来把握关键时期，让国家尽快强盛起来。但外国侵略尤其是军事侵略以外，长期的经济渗透带给中国社会和经济的冲击，持续而迅猛，危害之深，使得同时代人很难接受郭嵩焘的观念甚至对外国的一切都深恶痛绝。而郭嵩焘在清廷中的知己，无论是李鸿章、沈葆桢、丁日昌等人，在思想意识水平上与前者也有差距，也没有能力与意愿拯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