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任天真——蔡皋的艺术之思

编者按：伴着热烈的阳光和逐渐升温的空气，五月飞奔到我们面前。近日，有“宝藏奶奶”之称的知名绘本画家蔡皋推出全新暖心治愈文集《人间任天真》，该书收录了蔡皋于寻常花木、烟火生活中参悟的150余篇温暖人心的箴言短文。全书分为“惹了春天”“天真眼”“美气”“花一般好”4个篇章，呈现人生日常的烟火与妙趣，渗入作者平和淡然、通透达观的人生哲学。在这万物繁茂的夏至时节，让我们跟着蔡奶奶一起感受天真。

阅读蔡皋先生的新著《人间任天真》（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），一行行过眼，一页页过手，就像欣赏一朵花的徐徐绽放，静谧而热烈，素朴又多彩。

据说，这部书当初的确有一个与花有关且有竞争力的备选名字，叫“种棵白菜当花看”。如花一般打开、自在、美气、高妙，便是这本书的气质、味道与境界。

种棵白菜当花看，是审美境界，亦是生命境界。人间任天真，更是剥落了任何含蓄与委婉，直白而坦荡地表露一种永葆赤子的人生境界。

在《人间任天真》中，花是主角。从封面的百花盛开到内页的万花竞放，从各不相同的花之名到意蕴丰富的花之语，蔡皋先生为花写诗，为花咏叹，为花放歌。她说，一朵花开，整个宇宙也随之产生。她还说，有了花的时光，是活色生香的时光。一年四季的花如艺术家的作品一样，将时间染上了不同的色调。

蔡皋先生素来热爱自然，热爱花，热爱“种点什么”。这种爱好是她几十年乡村生活调教出来的。

她其实并非土生土长的乡土之子。她于1946年出生于长沙一个知识分子家庭。她的童年记忆主要在长沙一条一条的老街，以及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故事。她的父母都是文化人，父亲更是西南联大的毕业生。但父母都在外面工作，在家的日子并不多。真正对她一生的性情与审美产生影响的是她的外婆。

外婆操持一家生活是依照四时八节的自然与民俗节律进行的。春节祭祖办年饭，清明扫墓又踏春，端午扎粽看龙舟……蔡皋从小的生活季节感便是这样养成的。

外婆会做精致的坛子菜，会酿沁甜的甜酒。将坛子菜和甜酒分给邻里，共享生活的快乐，也是外婆教给蔡皋的。

当然，在蔡皋心里，外婆最厉害的还是她有一肚子精彩故事。那些与生活、自然紧密相连的民间故事和童谣，深深地种在蔡皋的心田，以致她几十年后依然能如数家珍、张口就来。

如果说外婆教会了蔡皋走近自然，亲近自然，那么，太湖小学六年的乡村教书生活，就让蔡皋真正融进自然。乡村的一山一水，一花一木，都给了蔡皋生活中“活”的源泉与激情。她说，如果没有那段乡村生活，就没有她的绘本，也没有她后来的艺术世界。

在几年前出版的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中，蔡皋先生用她独具风格的文字与素描，记录了花、鸟、鱼、虫，记录了泥土与时光。

《人间任天真》之于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，延续了后者的风格，但更鲜明；延续了后者的主题，但更集中；延续了后者的味道，但更有韵味。

她以大小花盆写世间万物；她写柚子正开花，那花香塞满庭院，在香阵中，人的脚步也轻盈了；她借牵牛花的“随处可安家”，写生命的倔强与随和；她说，花落花谢，不是凋谢之谢，而是谢恩之谢，花以美颜报答天恩；她还写花的性情与哲思，月季花的铺张，金银花的酣畅，凌霄花的德性，紫荆花的叹息……这些花语都给人惊喜。

人有人生，花也有花生。她说，花的一生，打苞、开放、收敛有个转折。不是每一朵花都能把握好转折。转折处可见平常，转折处可见惊讶。

在蔡皋先生心里和笔下，花不仅是爱，是美，是暖，是哲思，花也是真，是纯，是诗，是生命的最好状态。

在《人间任天真》里，任天真的不只是那些各具形态、不同生命历程的花，还有草木、雨雪、云朵、野菜、光、风，以及天地间各种自然之物。只是万物在蔡皋先生手里都变的那般活灵活现，那般信手拈来，他们也都被赋予了花的诗意与美意，万物与花一样，有根，有杆，有打开，有本真，还有生命的谢恩。万物即花，花即万物。这也是蔡皋先生的“一花一世界”。

当然，最重要的还是人的任天真。蔡皋先生笔下真正的人是与自然同呼吸、共对话的本真的人。人若本真，才能懂自然，懂万物，才能懂花之名、花之诗、花之语。因为本真的人也是花，是花的生命形态的另一种显现。

何止是人，文字与文化在蔡皋先生笔下，也具有自然与花的独特释义。

她说，“闲”字本来的样子不是很得意味吗？闲门推出一轮月亮，哪有比这“閒”更闲？谁改成“闲”的呢？想必是喜欢花木的人，或是种花人吧？比如，“香”字，她说“香”字原本有趣：“禾”下一个“日”字，指日头下的禾稻气息，加上花就会意花气。

人间任天真，关键不在“天真”，而在“任”。只有天真，那也许是未经世事的单纯与纯真，有了“任”，“天真”才变得更有底气，更有格局，更有境界。任天真，是历经人世、看尽繁华后，依然守住本心，依然宛若赤子，依然简单纯粹。正如蔡皋先生所说的，花事即人事，画面人面交相辉映的事是世界的福事。但“福”字只有赤子才可以接着。因为，天真最爱天真，美只爱美。

读完掩卷，不自觉地会想：《人间任天真》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？应该不是一本图画书，虽然它里面蕴藏着上百幅各具韵味的插画；应该不是一本诗歌选，虽然它的所有文字都简洁而跳跃，诗意而生动；应该也不是一本随笔集，虽然它的内容写实写感写万物写生命，随性随真，任性任真。

《人间任天真》应该是一本唤醒之书，唤醒我们久违的天真、纯粹与本心；应该是一本启蒙之书，启蒙我们忽略了很久的自然之爱、万物之爱以及美之爱；应该也是一本光亮之书，照亮我们未来的前行之路，同时还照见我们过去珍贵的时光与回忆。

蔡皋先生在书的尾声部分说：“我希望我自己有好的变化。”我也想说，打开这本《人间任天真》，就如一朵花的打开，你、我、世界，都会有好的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