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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行于山野》:一个建设者眼中的风景

来源:湖南文艺出版社作者:编辑:杨雁霞2023-10-20 17:01:47

文/ 王跃文

姜守柏先生同我年龄相仿佛,职业经历却比我丰实多了。他先是在湖南当时装机容量最大的水电厂工作六年,之后一直在央企建设单位工作,从最基层岗位做起,直至企业高管。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他投身市场经济大潮,还曾办过农场,修过公路。作为一名辛勤的建设者,他参与了很多重点工程、重大项目的建设,足迹遍布三湘四水乃至北上广深等繁华都市。仅仅在湖南,他至少为几十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付出过汗水,参加过多条高铁和地铁站房的建设。

这是一份建筑者的履历,好像与文学不太搭界。

不过,姜守柏先生总觉得人生还有一份遗憾。他自小热爱写作,有一个作家梦。他大学读的是中文专业,年轻时也是一枚文青,担任过职工文学社社长。他对文学的热爱至真至切,从他这本作品集里可以读到他追求文学梦想的印迹不绝如缕。有一些散文作品发表在省内外刊物,有一些散文作品则是此次结集才公诸于世。他的所有文字皆朴拙清新,素心真情,都是清水漂过的样子。

姜守柏先生工作之余留下的山水游记散文,读之颇能感觉他生活积淀之厚实。铁路、公路奔腾于山川之间,他眼中的风景铺天盖地延展而去。他写一个男人眼中的风景,写一个建设者眼中的风景,也写晨曦晚霞中一个沉思者眼中的风景。假如读者也是一位建设者,且当风华正茂时,读姜守柏的散文,则会读到上辈同行的艰辛和骄傲,亦可读出自己未来的自信和荣光。

建筑人四海为家,有更多机会接触不同的地方、不同的人群和不同的风土风物风情,鲜明的职业背景成就了这本文化游记雄浑多彩的底色。建筑职业打在姜守柏先生身上的烙印太深,他永葆一颗狂野粗豪之心,退休不久即自驾西藏,站立在地球第三级上证得新的人生顿悟。他的《进藏手记》中,有对天地自然的敬畏,有察人省己的谦卑。当今人类改造自然的物质力量已经超乎神力,而人在自然面前如何体认自我、约束自我、改造自我,则是难有答案的谜题。姜守柏先生很多文字都在呼吁人类面对自然的节制与警醒,呼吁构建人与人、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。中国人自古讲天地之序,天地之和。读《行于山野》,方知古人不我欺也。

是为序。

瞿塘峡的鹰

文/ 姜守柏

船过铁滩,被险滩急流折腾得心惊肉跳的游客,又被壁立千仞、深不可测的瞿塘峡所震吓。巨大、陡峭的两岸石壁,分割出空阔深远的空间。在平原上硕大无朋的江轮像一叶细草漂在长江中,机器的轰鸣显得微弱,以至听不到回声。入峡时嘁嘁喳喳的游人,此刻屏住呼吸立于甲板,默默无语。

峡内江面不似铁滩湍急凶险。不过看似平缓,实则有千钧之力的暗流左右航船,且水流深厚,使人觉得这峡比海还深沉。仰头不见顶的两岸危崖,寸草不生,全是山崩地裂般的痕迹。神力无边的上帝创造这些巨物时,该是怎样一种恶作剧的心情?竟让这里树木稀见,鸟兽绝迹。

忽见峡上幽深的天空中落下几点黑星。少顷,见一对扇动的翅膀由远而近,有人立即叫道:“山鹰!”

在湘西荒野,我曾见过山鹰。盘旋在晴朗天空中,它在炫耀优美的姿态和坚劲的臂力,宛然一副山中霸王样。每每见此情景,忆起儿时听过“老鹰抓小鸡”的故事,对它油然生出厌恶。眼前荒山大峡,急流汤汤,心情却是两样,甚至生出几分亲近之情。

那鹰抖动深褐色的翅膀,让峡内的狂风扇开它的翎毛,忘情地滑翔。好像没有看见江轮,或者是故意睥睨这庞然大物,它在峭岩边翔来翔去,深深沉醉在飞行中。

这时船避大潮,靠近峭崖,我得以更仔细瞻仰鹰先生的尊容。它不紧不慢,在强劲的风口上画出圆满弧线。尖锐短小的头,与整个身躯比显得格外精悍,在飞行中始终一动不动。令人畏惧的利爪,紧缩在羽毛丛中。它迎面朝江轮飞来,褐黄色眼珠冷酷无情逼过来。愈飞愈近了,头部更像一个无比坚定的伟人的脸。就在人们惊恐不定,担心被它撞倒时,它像一个从深思中猛醒的哲人,换个方向飞走了。

无端生出一种怜悯:它不孤独?不寂寞?动物也和人一样,需要友谊、爱情和团体,独其不然耶?荒岭巨川,凄凉严酷,它只是形影相吊。

然而回望那鹰,顿觉这份担忧是多余的。有什么比昂然飞行在大峡之内更适合它?它对深山大川全无畏惧,高踞空中,俨然是这里唯一主宰,是何等气派!我坚信,它是秉着造物主旨意,牧守这块山水的。

老鹰渐渐盘旋远去,不屑与世俗人物交往。我痴望在甲板上,望它在绝壁之间悠然自得,全不觉生命的艰辛。

无边夜色已漫进大峡,老鹰不知飞向何方,但我想象得出,它是一支劲曲,永远在瞿塘峡上空萦绕,缠绵而不绝。

——写于1989年

作者简介

姜守柏,笔名江上野人。1962年出生于湖南澧县,1981年毕业于益阳师专中文系。当过中学老师、某大型水电站工会主席,也曾尝试经商,开过杂货店,长途贩运水果,在海南办过农场,在雪峰山区当过公路项目负责人,后在建筑央企从事市场营销及企业管理工作二十多年直至退休。喜欢折腾,经历丰富,心怀文学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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