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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海滩上的一群羊》:也许人生的答案,就在渡海之中

来源:湖南文艺出版社作者:编辑:杨雁霞2025-11-11 17:36:04

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时刻:身处人群,依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;拼命想要融入,却总像是被世界排斥在外。

苏童的“怪奇”小说集《海滩上的一群羊》,写的正是这种孤独与隔膜。

书中的故事,看似荒诞怪奇,却折射出个体的挣扎与渴望。正如我们的人生,也常常出现“不对劲”的错位。

“孤僻的歌声也许可以征服另一些孤僻的人。”

读完这本书,你会发现:即便被遗落在海边,我们仍可以努力泅渡,因为人生总要寻找属于自己的彼岸。

执念,孤独者的倔强

一位能听见家园和土地的叹息声、能看见没人见过的白鹤的老人,他害怕火葬,害怕变成一缕烟飘走,一心想“乘白鹤而去”。然而,没有人相信他能看见白鹤,也没有人在意他想乘白鹤而去的愿望。

只有他的孙子和孙女听进去了。孙子和老人说,让他钻到地下去死,死在土里比死在火里强,还能让白鹤带走呢。于是这对有活埋羊的经验的兄妹,真的开始给老人挖一个坑,帮他躲避变成烟飘走的命运。

路过的人看见,只认为这祖孙三人在挖坑种树,还嘲笑他们异想天开要看白鹤。白鹤是死亡的使者,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只有将死的老人能一睹真容。

经过一下午的努力,老人滑进了孙子孙女为他定制的深坑,巧夺天工、严丝合缝。在孙子铲起的一锹一锹土中,老人的声音渐渐远去,仿佛真的乘着白鹤,去了。

在这个故事里,孙子孙女没有嘲笑老人的异想天开,也没有否认他的看见和听见,从这一角度看,老人无疑是幸运的。可惜不是每个孤独的人,都有机会被理解和看见。

故事中的老人也自我怀疑过,难道真的老糊涂了?但从行为上看,他做到了坚守自己天真的想象。即使被当作异类嘲笑,被家人从心理上隔离,这又如何呢?坚持自己的执念不需要别人点头。

从孙辈和其他人对待老人的不同态度上,我们是否可以思考,尝试理解不一样的选择,是不是也能扩展自己的自由?在生活中,能否对身边那些看着有点怪的人和事多一点耐心?

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追求“正常”与“合理”的世界里,稍有偏离就很容易被打上“异常”的标签,所以很多人慢慢丢失了自己的信念。可究竟什么是正常,谁定义了合理,或许才是更值得思考的。

如果偏离正轨的执念会让人孤独,那么执念也是供孤独者躲藏的最后的角落。

温情,在绝境中照亮

《三盏灯》的故事围绕一个被村民们视为“傻子”的青年扁金展开。

当战火逼近,全村人都弃村逃难的时候,只有闷头找鸭子的扁金留在了空荡荡的村庄里。发现自己的三只鸭子被杀,气坏了的扁金趁着四下无人,打破了吃鸭子那户人家的屋顶。报复之后惶恐不安的他躲进村长家的棺材,吃着藏在里面的红薯,在棺材的包裹下安心地睡了。

战斗结束后,村里人纷纷返村过年,扁金为自己的破坏行为感到极度惶恐。他语无伦次地试图遮掩自己的“罪行”,反而暴露了一切。在新年来临之际,扁金只好带着相依为命的鸭子们离开了村子。

临行前,他给被他打砸了屋子的村长两兄弟各送上了一份特殊又珍贵的礼物——从战死的兵士身上扒下来又仔细清洗干净的棉鞋和帽子,聊表歉意。

打仗的这几天,村子里除了扁金,就是一对住在渔船上的母女。

女儿小碗提着一条大黑鱼,冒险潜进村长家里,希望能用鱼换点灯油。在寻找过程中,意外撞见了躲在村长家棺材里的扁金。扁金帮她找到了油桶,作为回报,小碗答应分给他半桶泥鳅喂鸭子。

扁金好奇小碗为什么要这么多灯油,小碗说她要在船桅上点三盏灯,这样她爹就能找到她们娘俩。大家躲的躲藏的藏,为什么小碗好像生怕枪炮找不见自己一样,偏偏要点灯,扁金表示不解,小碗教他一条保命的方法——挥一块白布。

白布并非万全之策。战役之后,扁金发现小碗手里攥着白布,长眠在打鱼船上。

扁金把疑似小碗父亲的士兵一起拖到了船上,然后将打鱼船、船上的一家三口与两只鱼鹰一起推向了河心,期盼他们顺流而下,漂向某一个不打仗的好地方。

扁金原来觉得自己后脑勺长了眼睛,所以不会被子弹击中。他最后也真的在这场战役中活了下来,毫发无伤。但他此刻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子弹,拔不出来。

扁金和小碗两个平日里的边缘人,一个村里有名的傻子,一个生活在船上的渔家女。在战争来临之际他们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逃走,因为一个在找鸭子,一个在等爸爸。他们的心中都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,这份温情也让两颗心在战争的非正常状态下互相靠近。

善良并非强者的专利,而是根植于每个普通人心中最本真的力量。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他人生命中的点灯人——也许只是一句温柔的话,一次不经意的帮助,就足以让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茫茫人海中相互认出,彼此温暖。

世界的黑暗不可避免,我们也常常被冷漠和算计所包围,但人性的温暖永远会顽强地生根发芽。

错位,生命的诗意

在《海滩上的一群羊》同名短篇中,苏童勾勒出一个充满错位感的海边世界。

男孩随父亲去海边度假,他的注意力却总是被大海以外的事物吸引,从沙滩上的药瓶、到海面上的波光、再到海滩上的牧羊人和九只白羊。

当男孩再次见到牧羊人时,发现少了两只羊。原来羊被卖了,牧羊人为了换盘缠寻找离家出走的女人。牧羊人看男孩喜欢羊,便劝说他也买下两只。然而男孩只有两个捡来的脏馒头,本来是要喂海鸥的。出乎意料的是,牧羊人看中了馒头,给出了一笔划算的交易,男孩用两个又冷又硬的脏馒头换来了一只脖子上挂着铃铛的小羊。

虽然得到了这份意外的礼物,男孩在听见父亲的呼唤时,却害怕地松手放走了羊。

夜晚时分,男孩透过窗口看见羊群一只一只地走进海水之中。投奔大海的羊,被牧羊人遗弃的羊,像六朵棉花一样漂浮在暗黑色的海面上。父亲说这只是浮光跃金,但男孩在乎的是他没有看见脖子上挂铃铛的那只小羊。

男孩与世界之间存在天真又诗意的错位。他应该看海,却在看羊、看沙滩上的药瓶、看月亮和月影。

“羊群投身大海”的画面,与其说是男孩的想象,不如说是他内心的投射:他和小羊一样,无力改变自身的命运,小羊被带到不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,男孩被迫被带到他不感兴趣的海边度假,小羊因为两个馒头就可以被交易,小男孩也无法控制自己父母之间的矛盾。

他在下意识松手弄丢小羊之后,或许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,同时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。他甚至不敢承认,自己曾经拥有过这只小羊,只能在脑海中为它们安排一场诗意的出走。

孩子的世界不是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直接,而是在现实面前,即使心有温柔,仍然缺乏勇气。这种矛盾中的善良不完美但珍贵,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,而是一种真诚笨拙的牵挂。

老人执意乘白鹤而去,傻子把打鱼船推向没有战火的远方,男孩看见一群羊投身大海。

苏童故事里的他们孤独、笨拙、荒唐,却映照出我们心中不愿妥协的角落。

正是这些“格格不入”的瞬间,让我们成为自己。

你是不是海滩上的一只羊?或是被人遗落、或是主动离群,我们投身于大海,有时勇敢,有时怯懦,有时执着于旁人不能理解的念想。

勇敢地走进海里吧。只要不停泅渡,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彼岸。找不到也无妨,也许人生的答案,从来不在彼岸,而在渡海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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